作为医保补贴，镇政府、村民代表事先不知情；通州永顺镇纪委书记称岳庄村村支书“完全够就地免职”   9月21日，一年前被强拆的自奋希望学校依然维持当时的状况。9月13日，该校诉岳庄村村委会一案开庭。9月14日，岳庄村村委会向部分村民下发5000元医保补助，有村民认为二者存在联系。 袁烽 摄     

    王红（化名）前脚从村委会领了存折，后脚就到银行把5000块钱取了出来。

    着急的并非只有王红。9月14日这天，通州区永顺镇岳庄村的不少村民，都在银行排队，取回了村委会刚刚发下的这笔钱。

    “还是攥在手里踏实。”王红说，村委会这次发钱有些蹊跷，“不知道为什么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。”她担心，这钱还会被要回去。

    两天后，王红的担忧应验了，多名村民接到村委会要求退钱的电话。

    通州区永顺镇纪委认定，岳庄村村委会擅自用120多万占地款为村民发放医疗保险补贴，属于顶风违纪，主要责任人常秀芹（村支书）“完全够就地免职的”。

    村委会里领存折每人5000元

    岳庄村是通州区的城中村，位于永顺西街，600多口村民都没有土地，收入大多靠打工和出租房屋。

    “天上掉馅饼了。”村民王红回忆，9月14日早上，她接到村会计的电话，“拿着身份证来领钱。”王红询问领什么钱，对方只答复“全村都有，来了再说。”

    9时许，王红赶到村委会时，领钱的村民都排成了长队。每位村民复印完身份证，都可以领到一个5000元的存折。

    王红说，村委会成员并没有说这钱干什么，只是说别取光，留点儿钱，以后还会再打钱。

    这是一张崭新的北京农村商业银行存折，永顺支行的发折日期为9月10日。王红从村委会出来，拿着存折直奔银行，取出了4999元现金。

    直到当晚6时许，岳庄村村委会一直陆续有人领存折。一名村民代表称，共有近250人从村委会领折子，这些村民都是从村里领生活补贴的。

    由于没有了土地，以1997年为界，35岁以上的村民每月都可以从村委会领钱，现在是350元—750元不等。

    按照这些人数计算，村委会这次动用了120多万，“肯定是卖地的钱。”这名村民代表说，岳庄村没有村办企业，就靠这些年开发卖地租地挣点钱。

    发钱第三天村委要求退钱

    发钱第三天，9月17日上午，王红就接到了村委会的电话要求退钱，原因是“有人不同意，到镇里告状。”

    紧接着，岳庄村街里开始有人“骂大街”，“意思是有人对发钱不满意，到镇里告状，要让老百姓退钱。”

    当天的确有村民代表到永顺镇反映问题，但他们对于“骂大街”感到冤枉。其中一名村民代表说，9月17日上午，他和其他六七名村民代表到镇里，反映的是村支书常秀芹涉嫌强拆自奋希望学校的事情，“跟发钱的事无关。”

    9月24日，永顺镇党委人员证实，岳庄村村委会给村民发钱之事事先并未向镇里请示，目前镇党委正在调查处理此事。

    村民这才知道，5000元钱发得有问题。一村理财小组成员称，村委会挂的章程明确写明，村领导只有动用5000元—6000元的财政权力，超过部分必须经过村民代表和理财小组开会通过，“但这次我们根本不知道。”

    记者找到6名代表核实，他们都明确表示，没有就此事开会讨论，“更别说同意了。”

    “下发医保补贴符合正常程序”

    骂街一直持续了一天，当晚6时许，常秀芹召集全村开会，三四十名村民到村委会参加会议。

    据参加会议的王红回忆，会上，村委会人员拿出几张A3的白纸，让村民签字。王红称，白纸上写的是：“每人发放医疗保险补贴5000元，同意的签字”，参加会的村民都签了字。

    9月25日，常秀芹向记者表示，由于没耕地，未解决村民后顾之忧，村委会于是拿出120多万发给村民做医疗保险补助，让村民自己交保险。

    “这符合正常的程序，班子开会通过，村民也签字通过了，完全符合村民自治的程序。”她拿出写有“医疗保险补贴”的签字单。

    常称，并不知道镇党委要求退款一事。

　　■村民说法

    “村支书发钱是为收买人心”

    发钱之前“强拆打工子弟学校”案开庭，村支书为被告

    对于村委会向村民发放“医疗保险补贴”一事，有村民认为，这其中另有深意：“发钱是为收买人心，让老百姓联名保她。”

    9月13日，发钱的前一天，常秀芹涉嫌“强拆打工子弟学校”案开庭，她被控犯故意损害财务罪，法院将近期宣判。

    发钱一天后，9月15日下午5时30分许，3名男子拿着一张A3的纸走进部分村民家中。

    “他们是村委会的人。”村民李涛（化名）说，一名郭姓的村委副书记带着两名工作人员，到部分村民家中让在纸上签字。

    9月22日，几户签字的村民都不愿多谈签字纸上的内容。最终，一名中年村民透露，签字纸上的大致内容是“小学校向村里要700万，村民同意不同意，不同意的签字。”

    参加了9月17日晚村民会议的王红称，那次会上，常秀芹问村民：面临搞开发，小学校向村里要700万，大伙同意不同意？

    村民附和不同意，常说，小学校占地不搬，每天给村里造成1万块钱的损失，“我为了老百姓，进去也值了。”

    李涛等多名村民称，这些都表明，“发钱就是为收买人心，为村支书常秀芹开脱”。

    昨晚，岳庄村村支书常秀芹称，发的钱就是医疗保险补贴，与自己的官司无关，一些村民都是毫无根据的“胡说八道”。

    ■链接

    希望学校强拆案

    几名岳庄村村民展示9月14日从村委会领到的存折，当时里面有5000元钱。 袁烽 摄     

    去年7月24日凌晨，4辆铲车和数十名男子冲进位于岳庄村的通州区永顺镇自奋希望学校，打伤学校工作人员、推倒房屋，造成27万余元损失。

    常秀芹因涉嫌雇人强拆学校被列为第一被告，被控犯故意损害财务罪。今年9月13日，此案开庭。

    法庭上，常秀芹否认指控，称未授意强拆，“我这样做也是希望早点拆迁，让村民们受益。”

    ■官方回应

    “顶风违纪，够就地免职”

    永顺镇纪委书记称，岳庄村村支书挪用土地补偿费“脑瓜子晕了”

    “顶风违纪，完全够就地免职的。”9月25日，永顺镇纪委书记沈山评价常秀芹所领导的岳庄村村委会给村民下发“医疗保险补贴”一事时说。

    沈山说。今年8月15日，永顺镇党委政府刚下发了《关于加强村级集体资产管理稳定增加村民收入的意见》，明确规定，土地补偿费作为集体积累资金，不能以任何形式、任何名目平分到户，不能为暂时的利益而影响长远的发展。岳庄村村委会将120多万占地款给村民发医疗保险补贴，严重地违反有关规定，并且未向上级镇政府请示，作为主要负责人的常秀芹将承担主要责任。

    沈山称，永顺镇党委研究决定，还是要村委会将钱退回来。永顺镇纪委认为，对于常秀芹一定会严肃处理，但考虑到常的刑事案件最近将宣判，按照《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》中的相关规定，她的党籍肯定保不住了。目前，镇党委要看法院判决的结果，再考虑如何处分。

    一名镇纪委人员称，事发后，纪委找常秀芹调查谈话，还做了正式笔录，常秀芹都被说哭了。这名人员透露，常秀芹给村民发钱，直接让村民保她的说法很牵强，但她是有意图的。

    “她清楚自己涉嫌刑事犯罪，村支书的位置难保。这些年，自己为村里搞建设也积累一些占地款，自己在位时发给老百姓谋点福利，老百姓应该感谢她，并挽回些面子。同时，老百姓拿到钱，一些有意见的村民可能不会再添油加醋了，可能会对她的案子有些作用。”

    沈山对于常秀芹的行为评价是“脑瓜子晕了”，他称这个敏感时期，有多年党龄的常秀芹做出这样的举动，影响太恶劣，“花钱不一定能买来职位，花钱也不一定能买来好名声。”

　　■退款难题

    120万下发款如何退还？

    村支书建议从村民工资中扣除，一村民代表表示担忧

    虽然永顺镇党委决定让岳庄村的村民退回5000块钱，如何退成了发愁的事情。镇党委人员证实，常秀芹提出从村民工资补贴中扣除的想法，但镇里也对这种办法表示了担忧。

    “发钱都欢喜，再要回去比要命都难。”岳庄村一名村民代表说，按照每月350元的补贴计算，5000块钱需要一年零两个月；按照每月750元算，还需要7个月，“肯定月月都得打架，全村一年都不得安宁。”

    多名村民称，他们肯定不会退钱的，“反正发的是集体的钱，也不用老百姓承担责任。”

    9月25日，永顺镇各村的会计都到镇里开会，一名会计称，岳庄村的事情发生后，镇里要求各村加强村集体财务财产管理，“最近各村的账户都有可能被封。”    （耿小